Grand Combus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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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神算子破城酬至交，华彻侯封剑付好友 
 

且说大璟天华七年，京畿之地，国都乐殷，正值多事之秋。 
 
肖潇高踞二楼，鸟瞰整个大厅，摩肩接踵，一半胸有成竹，一半提心吊胆。 
 
赌场半刻前尚且人声鼎沸，而自从玄甲武士过了城门的消息传来后，众人皆肃立收敛，静待一个结果。 
 
这数月里，不只国都乐殷，大璟各地赌坊的赌局几乎都离不了一个主题——碧落之战。 
 
正月初七，人胜之日，大璟华彻侯玄奕与西眉第一剑客闫白溪约战于碧落峰顶。 
 
玄紫昭武功高绝，统帅三军，尤善剑术。闫白溪文武双全，布衣卿相，剑绝西眉。 
 
正是双雄相争，二人虽为伯仲之间，也必将于此战中一决高下。 
 
胜者，不只是天下第一的剑客，更是天下第一的武者。 
 
所以人们也纷纷打赌下注，倾重金押在支持的剑客名下。 
 
大璟素奉玄侯如军神，但也有不少江湖客更为看好逍遥门出身的闫白溪。 
 
因此大璟虽为华彻侯玄奕的主场，赔率倒也勉强持平。 
 
不过据说那侯府私卫出身的玄甲武士返宫报信时，面带喜色。 
 
故肖潇笃定，那胸有成竹的是押了玄奕，提心吊胆的则押了闫白溪。 
 
他也投了三百两黄金在玄奕身上。不过那些黄金于他，倒是无需挂念的，好歹那受尽追捧的玄侯与肖潇也是自幼相识，他不信那人会输。 
 
肖潇在乎的，是另一个更小的赌局。这个赌局不赌输赢，只论生死。 
 
他赌闫白溪必死，却只押了一把钥匙。 
 
要说这小小一把钥匙就算是金镶玉的，也不能贵重过三百两黄金，但那偏偏是隐客居的钥匙。 
 
隐客居是肖潇在京唯一一处房产。 
 
虽说乐殷寸地寸金，那隐客居不过一深巷之中的二层小筑，附了个方寸小院，虽造了个别致的玉树秋千景，撑死也不过几两黄金。 
 
它值得肖潇如此重视，是因为那寒酸小楼在江湖上，还有个别名，叫神仙楼。 
 
按玄奕的说法，他那隐客居不过是在座平顶屋上又胡乱搭了个阁楼，说是“楼”都是抬举，哪天风大，说不得就给掀了。 
 
不过，神仙楼对于江湖人来说，不但高深莫测，还令人畏惧。 
 
这缘由，要从肖潇在江湖上的经历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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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清三年，肖潇不屑跟玄奕一样投身朝堂，年方二八便一人闯入了江湖。 
 
说来也巧，他闯荡江湖的第一年，便在官道旁的小茶馆结识了当时的武林盟主——柳盟。 
 
不过那个晚上，那个小茶馆可谓藏龙卧虎，盘踞的不只有柳大侠，还有赤云宫宫主柯一燃。 
 
当时肖潇就瞧着那边有个赤髯大汉，印堂发黑，一脸死相。管不住嘴，便道：“兄台，近日天干物燥，您晚上一定要小心火烛啊！” 
 
那时茶馆棚外大雨淋漓，正是梅雨季节，柯一燃刚在柳盟那里吃了挂落，气急欲走，听了这么一句，一下就爆了，抬掌便向肖潇挥去。 
 
还好柳盟正在一旁，怎会坐看赤云宫的魔头残杀无辜百姓呢？ 
 
于是柳盟主出手，挡下袭向肖潇心口的赤云宫秘技——焚心掌。 
 
肖潇捡回一命，余惊未消，还在那信誓旦旦地跟他们保证：“我没框你的啊！大哥你近日必有血光之灾！” 
 
柯一燃气急败坏，但也知道今晚是没法在柳盟这儿讨得了好，只阴沉地瞪视肖潇半响，径自领喽啰去了。 
 
那边柳大侠还替这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后生担心，告诉他柯一燃的身份作风后，肖潇却一笑置之。 
 
柳盟顿时觉得此子不凡，气度潇洒，不惧邪妄，是个可造之材，于是邀他同行。 
 
他们此去恰是与武林群雄会合，共商抵抗赤云宫一事。 
 
却说这柯一燃武功虽高而不及柳盟，但赤云宫喽啰众多，行踪诡秘，且有传言，柯一燃不过傀儡一个，幕后主宰另有他人。 
 
故柳盟主今日将其放走，只待他日一网打尽。 
 
肖潇欣然应从。 
 
却说这群雄荟聚，除魔大会开了数日，竟连赤云宫的具体位置还没搞清，一时踌躇莫展。 
 
没想到，就在众人气馁，准备散会之时，半夜突然地动了。 
 
大会会址设在尧光城郊外，江湖人大多没那么多讲究，有些地位的搭个帐篷避风，还有些直接席地幕天，倒也算风清月朗。 
 
而习武之人感觉敏锐，所以大地开始震颤后，多数人在第一时间便醒了，事后清点，除了柳大侠四处警示众人躲避，身上被树枝擦伤不少之外，武林众人皆无所碍。 
 
此时却有人惊叫，之间尧光之北的丘陵山林那边，竟隐约有火光。 
 
赤云宫在尧光城活动最为频繁，柳盟早有猜测那赤云宫老巢便在尧光附近，但打探多时毫无消息，没想到如今借着地动看出了端倪。 
 
于是他带领群雄向那处掠去。 
 
近了火光处，竟有无数身着赤云宫服饰的侍卫、宫人四处逃散，那宫殿周围本被布下了无数迷阵机关，那些人如无头苍蝇一般逃窜，从内往外，竟几乎毁了七八。 
 
“天助我等！”柳盟主向来正直磊落，但也不会放过这样天赐的机会。 
 
顿时一呼百应，比之惊惶无措的赤云宫众，群雄可谓热血沸腾，豪气万丈，一时所向披靡，直捣黄龙。 
 
这一战不可谓不鸿运，正是天时、地利、人合。 
 
从此江湖再无赤云宫。 
 
只是那柯一燃还没对上武林群雄，便被烧死在寝殿中了，对此，柳盟也甚为无语。 
 
事毕，柳盟身为武林盟主主持大局，得了首功。 
 
但柳大侠不愧为一代大侠，向众人直言肖潇神算，为他请功。 
 
虽然肖潇一早看出柯一燃必死，不过于他，那是此人的名字起得太不妙了——柯属木，还叫一燃……不管是易燃还是一下就燃，都是个死啊！ 
 
至于柳盟对他敢于直言，不惧魔头报复的评价……那也是因为他算准了柯一燃活不到那个时候，方才如此从容。 
 
不过，肖潇也懒得澄清什么，他虽然武功平平，资质远不如玄奕那种天之骄子，但师门独传的卜算之术，倒也为他寻了许多便利。 
 
赤云宫一事后，肖潇声明渐起。柳盟也乐得提携这个俊俏聪慧的后生。 
 
不过，同年中秋，他告诫盟中好友不要近水畔，那人游湖观月时，一时起风逐浪，掀翻了许多画舫，那个倒霉鬼也落入湖中，虽被救起，也大病一场。 
 
次年，金风镖局的大当家金不凡替独子金明玉向柳盟长女柳碧涟提出订亲，柳盟问过肖潇，得知此子天煞，恐不可托后，便借小女尚幼之名推脱了。 
 
不想年后金明玉暴病而亡，金家得知肖潇所言，怀疑独子被咒死，碍于柳家，未得发作。 
 
圣清五年年初，肖潇与众友登季山游玩，言山势颇陡，行人尚需自危。 
 
不出一月，季城太守告老致仕，路过季山脚下，被跌落山石砸死，因其在职时贪墨枉法，冤死多人，百姓纷纷拍手称快。 
 
如此种种，或小或大，又兼肖潇素来报忧不报喜，便得了个“肖乌鸦”的诨号。 
 
虽然被他“咒”的大多是奸恶之辈，但江湖人也渐渐对他敬而远之。 
 
柳盟惜才，仍待之如初，但肖潇却越发厌倦江湖恩怨争斗，遂慢慢淡出人们视线。 
 
直到疑似赤云宫余孽的焚心掌柯诠为祸江湖，柳盟重办除魔大会，他才勉强现身。 
 
然而，这次命数不详的，却是武林盟主，柳大侠柳盟。 
 
柳大侠却不在意，在他看来，他爹娘给他起了个“盟”做名字，而他也不负众望做了武林盟主，此生不亏不欠，死而无悔。 
 
“就算是灭顶之灾，我也定不会放任柯诠继续作恶！”柳盟迎战柯诠之前，向肖潇如此说道。 
 
说起名字，柳大侠虽出身武林世家，家传绝学千漪剑法精妙绝伦，并有碧水宝剑，但肚子里没什么墨水，顶多够读个闺阁小说。 
 
他自己的天份不高，武功虽高，全赖勤奋积累，但始终无法将“碧水千漪”练至极致。 
 
于是他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一双儿女身上。 
 
柳盟坚信人如其名，名字是可以影响未来的好坏的，这让他对儿女的名字极为重视，于是绞尽了腹中那点儿墨水，给女儿命名“柳碧涟”，儿子则起了个“柳碧池”，以寄托希望子辈发扬光大碧水剑的希望。 
 
虽说肖潇总觉着这俩孩子名字哪里有点儿怪，不过也理解他的拳拳爱子之心。 
 
再一次的，肖潇的话应验了。 
 
他陪柳盟一对孤儿在灵前守过头七后，便去投了玄奕。 
 
柳盟死在柯诠手里，而柯诠从群雄围攻里逃出生天，拜在落凤城主严峰麾下。 
 
圣清六年大寒，在一年之中最寒冷的节气，彼时尚未受封华彻侯的玄奕领兵挥军北上，直指落凤，所有人都以为他和肖潇疯了。 
 
兵临城下，肖潇望着玄奕站在阵前的背影，心下明白，玄奕的决胜心比他还要坚定。 
 
他是为了给那个一生侠义的柳大侠报仇，而玄奕的父亲就是在带军平定落凤城叛贼的过程中被诬谋反，进而血战至死的，甚至死后的尸身都被争功的敌将四分五裂，不得全尸。 
 
那时玄家的长子玄奕才九岁，就此一朝跌落云端，从王府世子变成乱臣贼子，却从未表现过一丝怨恨和绝望。 
 
但他不说，不代表会忘记那些血海深仇。 
 
而他肖潇，此战也必将竭尽所能。 
 
也算顺应天意，众望所归吧。 
 
玄氏铁军踏平落凤城只用了两天三夜。哪怕是严峰最引以为豪的寒铁城墙也没能多拦他们哪怕半日。 
 
第三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严峰和柯诠的人头都被挂上了城门。 
 
从此，玄奕的用军如神、肖潇的神机妙算，闻名四海，天下拜服。 
 
玄奕封侯拜帅，一雪前耻。 
 
而肖潇也不再是“肖乌鸦”，而成为了“神算子”，他隐居后，不知为何，便有了“神仙楼”万事皆知的传说。 
 
当然，天下人也都从此知道他们是至交好友。虽然用损友来形容更准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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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肖潇只想把这个好友的脑袋按进粪坑。 
 
刚刚在赌场，庄家郑重宣布了碧落之战的结果——玄奕胜了。 
 
但问题是闫白溪没死。 
 
那就代表他的隐客居输掉了。 
 
肖潇又怒又愁。 
 
他实在想不明白玄奕怎么会放了闫白溪这个必死之人一条生路。 
 
闫白溪在西眉名望极高，对玄奕，对大璟，都是心头大患，按理像玄奕这样决断的人绝不会容忍他继续活着，而这次他不仅手下留情，还害得隐客居被输掉了。 
 
隐客居，他当初忍着烈日指使工匠筑成的隐客居，输掉了！ 
 
不可饶恕！ 
 
竟然还厚着脸皮把却邪送到他这儿来！ 
 
肖潇感觉自己多年的涵养气度都要分崩离析了，他狠狠瞪着面前几个黑衣武者，拒绝接过为首那一人手中的剑匣。 
 
据说在碧落顶，玄奕以一剑之差胜过闫白溪，且误伤了他的经脉，使之武功尽废，本可杀之永除后患，却因闫白溪旧伤未愈，自认胜之不武，立誓封剑。 
 
但不论他封不封剑，这一战后，天下第一剑的名号不会再冠与他人。 
 
而把他送上天下第一宝座的那柄宝剑，却邪，却被送离了它的主人身边。 
 
玄奕纵横疆场、浸淫官场多年，树敌众多。 
 
他既已立誓再不拔剑，便不会给任何人诋毁他的机会。 
 
如果却邪还在他手里，哪怕锁在侯府深处，也总会有人猜疑他：会不会清点库房的时候，会忍不住擦拭神兵？谁又知道他自己独处的时候不会拔剑呢？ 
 
身为战功卓著、权倾朝野的华彻侯，玄奕无法容忍任何可能堕了他“重诺”之名的疏漏。 
 
所以他远在北疆，上下嘴皮子一碰，便有数名亲兵不辞辛劳、日夜兼程将这把不世出的神兵利剑送到肖潇手中保管。 
 
而这却邪对玄奕来说是烫手山芋，对肖潇更是洪水猛兽。 
 
他武功还不如这个领头的亲卫，自落凤一役后便退隐江湖，又有何德何能守住人人向往的宝剑？ 
 
更何况，如今乐殷也不再太平了…… 
 
啊，对了，隐客居输给了赌坊，他连安全的住所都不好找！ 
 
“求肖先生收下此匣！”那几个黑衣亲卫撩衣便跪，煞是惹人注目。 
 
肖潇实在无奈，玄奕御下甚严，若这几个人没完成任务，必受他处罚，只得暂时妥协：“成吧，待你们主子回来……我再去找他。” 
 
看来只有等玄奕返京后再做打算了。 
 
不过……撑到那时又谈何容易？ 
 
肖潇抱着剑匣站在夜风习习的街口，怀里揣着三百两黄金赢来的一部分银票，剩下的寄在了赌坊。他懒懒抬眼，扫过巷口，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赌坊里可比带身上安全多了…… 
 
等他见到玄奕，绝饶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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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北疆，华彻侯玄奕的营帐里，一名红衣人从玄侯贴身侍女雪焱子的手中接过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剑匣。 
 
“侯爷吩咐了，这却邪宝剑一定要安全送到你们教主手上。你……能做到么？” 
 
“在下桃花教左护法梁金，必不辱侯爷使命。” 
 
 
正是：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 

欲知肖潇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下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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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看真是……体会非常微妙复杂了

有时间改改再校对一下